OUKO
瞎纠结
冬日战士知道一百种杀人的理由，其中不包括为什么杀死同性恋。女孩的血黑漆漆的凝固在人行道上，她刚从车里走下来，就被人用牛仔服蒙脸，往她肚子狠狠捅了几刀。Bucky在网上看见人们的对她的讨论，辱骂、同情、不解、冷嘲热讽，各式各样，把整件事变成一场另类的狂欢。
几日前，女孩在社交网络上放出与女友接吻的照片，照片背景暴露了她生活的街道，结果便是这样。
女孩的妹妹住在他隔壁，他去借维修工具时，看见她正在疯狂砸掉屋里的一切，一边砸一边大哭。她的男朋友蹲在屋外抽烟，对Bucky微微一笑，“她的姐姐是个好女孩，只是喜欢另一个女孩而已，但这没什么，我以为所有人都会这样想。”
他拍拍男孩的肩膀，转身走回自己的院子，踢开草皮，钻进地下室挑选匕首和枪支，他无意杀人，但总有人需要一点教训。
虽然他大概是在做无用功。
他把三个杀人凶手五花大绑倒吊在警察局窗前，没出两天，就有人宣布要为这几个人复仇，公然在公园里袭击成双成对的男孩和女孩，那些孩子只是好朋友一起出来玩。他们的行为引发了一场游行，游行造成冲突，冲突造成更大的冲突，每天网上都在激烈争论爱情和繁殖，每天网下都突然有人向某一方抗议起来。他荒缪的想请所有人去参观九头蛇的实验室，繁殖不繁殖的，有培养皿就行。
美国队长从瓦坎达回来的途中，脑子里还搅和着北非南欧西亚局势分析，半个世界乱成一团，即使他奋力阻止悲剧发生，它还是造成了数十平民伤亡。他们赢了，将试图再度挑起战争的野心家埋葬在苏伊士运河，但战火仍未熄灭，敌军残部、热血腾腾然而毫无立场，只想趁乱制造更多混乱的年轻人，时间还未过去半天，便让局势又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剩下的交给我们。”T'Challa拍拍他的肩膀，“你需要休息一下。”
他想反驳说自己还能打，但看着整装待发的瓦坎达菁英部队，又觉得自己的确没理由事事争先，这个世界总要交给年轻一代，他笑了笑，“希望回程的路上可以吃到冰淇淋。”
“当然会有。”
瓦坎达的飞机上应有尽有，淋浴室、柔软舒适的毛巾、冰淇淋，还有直接连线美国的视频电话。总统的脸从屏幕上跳出来，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有的没的，他正打算说个再见直接挂断，那位新上任的年轻人突然话头一转，谈起他的远房表妹，她美丽的容貌和父母双方都是政治世家的出身。
“我想所有人都知道，目前我不打算恋爱。”
人们总认为英雄和美女应该相配，就像007身边总得有个邦女郎，她干什么都行，但必须在英雄身边呆着。美国队长身边长久缺席一个女孩，让大众感到慌张。他有些好笑的看着那些反应，明明他有Natasha，有Wanda，有时候Carol会来找他喝几杯，掰个手腕。他有很多女孩，他爱她们，她们也爱他，他们愿意为彼此付出生命，只不过他们不会在一张床上睡觉，世人便认为他一无所有。
“队长，”总统阁下仍然不死心，“火已经被点燃，你有责任站出来倡导一下正确的价值观。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得负责他人的价值观。”Steve皱了皱眉头，“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“没什么，一点小事，也不算小，只是，我们需要你携女伴出席一场慈善舞会，拜托，就一场。然后会有记者来给你们摄影，刊登在媒体上。”
“你们想要宣传什么？”
“美国队长不是同性恋？”
“我总是在引发战争。”Bucky盘腿坐在屋顶，觉得自己快要参悟出什么伟大的哲学道理，结果是他什么都没想明白， “有时候我明明什么都没做。”
“管他的，爽就是了。”Clint蹲在旁边，以为Bucky在说他出手教训最开始那三个混蛋的事，“是我也会出手。”
“不是。”
“不是什么？”
“网上说我和Steve是一对。”
“你们不是？”Clint十分震惊。
“……他可是美国队长。”Bucky转头看着Clint，眼神无辜又无奈，“我要怎么和他在一起。”
“他是Steve Rogers，他为了救你不惜违反军令。”
“不是救我，集中营里还有其他人。”
“他说他那时候心里只想着，或许你还活着。”
“……但他是美国队长。”
“继续哄你自己。”Clint摇了摇头，翻身从屋顶跃下。
Bucky觉得这不是哄自己，而是某种事实，你看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，即使世界末日，该有的问题依然一个都不会少。没人他妈的在乎他们刚从一场灾难中存活下来，世界各地照常开火，华盛顿的议员们打架从议会打到网络，恨不能割据而治。甩到他身上的通缉令至少有一打，Natasha一针见血的指出——转移矛盾。Steve认为这不公平，自己也该继续被通缉，他阻止了他，“世界如今需要你，Steve，如果你还在为正义奔走，人们会觉得安心。”
“Bucky，我认为的正义应该包括你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他伸出手，把Steve Rogers攥紧的拳头包握在自己掌心，“你就是我的正义。”
他不需要别的正义。
他打开手机，争吵仍在继续。最先喊出“得了吧，你们没发现美国队长也是同性恋，他喜欢冬兵么”的人已经被攻击到删帖。即使太阳爆炸了，美国队长也不能是同性恋，否则美国会先爆炸。
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个，爱炸不炸，但是如果有人往Steve身上扔番茄，他不介意往自己身上再弄几个通缉令。
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，认真思考他现在去勾搭一个网红妹子，一起来几张热辣辣的自拍能不能挽救这个局势。
钗光鬓影，歌舞升平，乐队现场演奏着古老的爵士乐，穿着晚礼服的女歌手低吟浅唱我的恋人啊，我只想永远永远与你在一起，不管战火滔天，不管沧海桑田。Steve思索了很久也想不起来上一次处在这种氛围中是几年几月，他已经习惯乱七八糟的客厅宴会，地毯上扔满炸鸡碎屑和空酒瓶，大家都喝得醉醺醺，连时刻绷紧的Natasha也没法再保持清醒，跟Bucky一人抓着一瓶伏特加，从互相推荐最新款武器一直吹到那些年各自在西伯利亚抓过的熊。Tony挠着几天没洗的头发走进来，被横在地上的Thor绊了一跤，一头摔进不知道为什么被丢在那里的半块蛋糕，Carol拍着桌子哈哈大笑，Clint摇着头，跨过地上两人，走过来给Wanda盖上毛毯，转头对他和Sam晃晃手中的纸牌，“三局两胜，输了的人负责打扫。”
然而Strange开了个传送门，将桌子上为数不多还竖立着的瓶子杯子尽数掀翻，他假装没看到自己做的一切，也假装没发现自己正踩着一盘鹰嘴豆沙拉，端着一脸谈正事的表情，“这里还有脑子清醒能打架的人吗？”
“我！”Carol举起手，临走前在Bucky脸上捏了一把，“记住我说的，当你觉得谁让你不爽了，冲过去，打碎他们。”
Bucky嘟嘟哝哝的说了句什么，Bruce打开门冲进来，他似乎是想要高喊有情况，谁知Tony和Thor猛地一个起身，三个人撞到一块儿，碰翻了食物架，碟子杯碗稀里哗啦跌成一团，Clint绝望的闭上了眼睛。
太糟糕了，看看这些混账，但他应该属于那里，不在这里。
“你心不在焉。”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抬起头看他。
“你对这场舞会有什么看法？”他单刀直入。
“我会出名。”姑娘扬起下巴，微微一笑，“我爸爸会买下明天所有的大媒体头条，人人都将知道美国队长和一个政治世家的女孩共舞，称赞她美貌又聪慧，而这个女孩即将大学毕业，志向是外交官。”
“不用记者撰稿，如果我年轻70岁，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孩。”
“也就是说我没机会了。”但她的语气里并没有遗憾，“不过，能让某个人吃醋也很棒。”
Bucky有点停不下来去哼那首歌，昨天的白宫舞会真棒，棒就棒在满网都是偷拍视频和高清媒体照，女孩容貌漂亮，气质高雅，如果美国是君主立宪制，她一定就是国民们会选择追随的公主。她的驸马也不错，不知道谁给挑的礼服，还行吧，反正肯定不是本人的品味。
昨天一整晚Steve都没有回来，复仇者们准备好一场欢迎宴，他却中途拐去了华盛顿。他们还是在网络上知道他去干嘛了，对此既意外又惊喜。
“我早告诉过他，”Tony说，“找个对象，生个小孩，有时候过过柴油米醋盐的日子也挺不错的。”
“是他喜欢的类型。”Bucky说。
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，他坚强的看回去，“如果你们又要说，他应该选择我。我再次告诉你们，那不行。”
“少来‘我是个坏人’那套。”Natasha说。
“他不应该被诋毁。”Bucky决定直话直说，“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你觉得他在乎过吗？”Tony指着自己的脸，“他当初为了保护你干了啥来着？”
“抱歉，我是说，但是……”Bucky叹了口气，“世界就是这样。”
他们把天聊进了莫比乌斯环，Carol嗑开一瓶啤酒，为在场每个人倒满，“既然Bucky都想得这么开了，我们就来庆祝Steve脱单吧！我还挺想参加一场婚礼，婚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。”
于是他们开始喝酒，还有音乐，一会儿有人放电子舞曲，一会儿又有人用手机播放那首舞会歌曲，还故意开到最大声。Bucky莫名有些烦躁起来，丢下一句“我去厨房”转身走开，然而Natasha挡住了他的去路，伸手抓了一把糖放在他手心，“身为朋友，你应该第一个祝福他。”
Bucky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微笑，不过他记得他把那些糖吃得一个不剩。
“该死，下一曲。”他骂了一句脏，硬生生在脑袋里把那首歌切换为排行榜上的热门金曲，电吉他的旋律多么美妙，他几乎想要原地蹦起来。然后继续组装手里的枪支。
一楼之隔，毒贩们正准备来一场盛大的黑吃黑，他也准备着，给他们来一场惊喜的插入花絮。他背着狙击枪跳下天台，落在一处旧屋的房顶，一转头，跟一个正吃着热狗的喽啰眼对眼，那家伙艰难的吞下一块肉，尖叫大喊“冬兵”，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让他住嘴，战斗一触即发。
“美国队长怎么有空路过这里？”他一拳把一个浑身刺青的家伙击倒在地，转头冲安全梯上的男人竖起中指。
男人抓住飞回来的盾牌，翻身从上面跳下来，顺便一盾击飞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，“我听说你在这儿。”
“Natasha要我对你说恭喜。”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污，“抱歉，场合不太正式。”
“我想买房。”Steve答非所问。
“这是个好主意，我会送你婴儿毯子，瓦坎达的高级羊毛毯。”
“如果你想养孩子，也不是不可以，但我——”
“我没空帮你带孩子！”
“……我认为我们养只猫比较好，”Steve歪了歪嘴角，“毕竟我们会经常不在家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你更喜欢狗……”
“Steve，”Bucky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沙哑，但他没法镇定自若，“你不能选择我。”
“你说不能选择，但你没有说你不爱我。”
“我爱你胜过自己，Steve。”Bucky指向周围乱七八糟躺了一地的毒贩，“但是，这个世界正在变坏，有的人需要麻痹，但更多的人呼唤秩序，所以那个可怜的女孩才会被杀死。你也会被杀死，Steve，你就是秩序。”
“如果我是秩序，”Steve放下盾牌，托着Bucky的手单膝跪下，“我的秩序只有一种，James Buchanan Barnes，我会陪你直到最后。”
白宫舞会的后续报道引发了好几天全民大讨论，女主角在接受记者访问时透露，“当然，有人想撮合我们，美女英雄谁不爱，可是这个男人说，他心中已有其他人，是他诞生之时，上帝从他胸口取走的肋骨。”
“美国队长的其他人”、“谁是美国队长的肋骨”tag一时下不了热门，但没多久就被大众遗忘到脑后。时局依然不容乐观，自地球暴露于宇宙高速公路旁边，各个国家之间的破事甚至都不算事，谁恨着谁，谁爱着谁，明天一早可能就会看见对方的尸体被外星怪物啃噬。
当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时，请先爱你身边的人，一举成为最受欢迎的网络鸡汤。
“你们可以继续接吻。”Carol从废墟里捞出一个男孩，把他塞进他男朋友怀里，转身再次飞到空中，追着外星人狂打。Bucky从网络上看到，人们围着两个男孩鼓掌，随后男孩们在推特上表示，当时他们正在照结婚照，他们会给复仇者们寄结婚蛋糕。
Bucky喜欢蛋糕，如果是大家一起做的更好，蜘蛛小子总是试图加更多的糖，Thor弄来各种外星香料往里添，Sam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清理爆炸的壁炉，Natasha转头对Clint说，我建议下次砌个更大一点的。
“好了都别吵了，屋里还有意大利面，抢不到就只有胡萝卜和生菜了。”Steve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屋里走出来，靠近Bucky身边，双手在围裙兜里摸摸索索。
“我希望你留了一些培根给我。”他真有一些饿了，这场烤蛋糕大会之前，他才刚在南美结束一场战斗，风尘仆仆地飞回来。
“没了，Barton家的狗叼走了肉，Wanda正在追，”Steve拿出一块牛奶巧克力，“孩子们赔给我这个。”
Bucky伸手接过巧克力，剥开咬在嘴里，想了想，转过头，把另一半送到Steve唇边。
Bucky带着一束玫瑰去女孩的墓，那是她最喜欢的花，她的墓志铭上刻着“爱情在这里沉睡”。
他坐在墓前抽完一支烟，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，如今他仍然对未来感到不安，或许有一天，他和Steve终究会成为某种奇怪理由的祭品。但是，他听到古老的歌谣隐隐约约从墓园外传来，他忍不住跟着轻哼，无论战火滔天，无论沧海桑田，他愿意。
—Fin—
